这义结金兰之事十分荒唐,便是乡野村夫也不会做出这般看起来天差地别的事情。
光从年纪来说,方定风就要比李孤行的父亲还要大上许多,更不用论其地位、声望、武功都是李孤行望尘莫及。
且李孤行作为武林攻敌,寻常人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皆为异性兄弟!
李孤行有些错愕,众人更是同样的神情。
这件事便如某天白萧真人吃错了药,要跟赵无钱结拜一般。
若是方定风自己疯魔也就罢了,就如同他之前像孙三败鞠躬行礼,说了一句‘这是我方定风个人行径,与丐帮没甚关系。’
可跟李孤行结拜之事却未曾说过这样的话,只要他还是丐帮的帮主一天,整个丐帮便是李孤行的后盾,公然挑战天下武林,实不像一帮之主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孤行推辞道:“此事还要再议吧,小人愧不敢受啊。”
方定风一听这话面上忽冷,眉头紧皱而起。
“小子,你不给我面子?还是你不给丐帮面子?!”
丐帮身为武林第一大帮,源远流长,曾经也是问鼎天下的门派,就算现今有些没落了,也是不弱于少林、武当等,就算借李孤行十个胆子也不敢嫌弃。
李孤行摇了摇头,继续推辞道:“方帮主,我乃是个不祥之人,这份恩德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还请三思,万不可将丐帮推到武林上的恶口浪尖之上!”
方定风嗤笑一声,满面的皱纹聚在了一起,很是不屑。
“你小子倒是替我思虑起来了?难道我方定风连这点面子都没有吗?你不应也罢,再接我三招‘降龙十八掌’试试!”
他举起掌来,掌力大涌,龙吟之声烈烈,显然用上了十成的功夫,与昨天相比强了许多。
看这架势李孤行浑身冷汗,自忖昨日要用上这等内力自己便铁定输了。
他忽而转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许多。
原这方定风从一开始便没想为难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着想。也不知他李孤行到底何德何能,竟得方定风这般青睐,当即躬下身子,单膝一跪。
“大哥再上请受小弟一拜!”
方定风极其满意的笑着,“贤弟请起,快快请起。咱们丐帮都是叫花子,不将什么繁文缛节,随我饮了这坛。”
他自手下人处接过一坛烈酒递给李孤行,自己也拿了一坛。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吞尽,饮罢摔坛,豪气干云!
李孤行双手抱拳,“大哥,小弟有急事,先行告辞,今后得空,定找大哥相聚。”
方定风道:“贤弟慢走,一路多珍重,恕不远送!”
他遣人送了马匹,又送了车辆,目送着李孤行离开。
看着李孤行渐行渐远的身影,向旁边的老乞丐问道:“这孩子长得倒不像他的父亲,反而更像他的母亲多些。”
他旁边的老乞丐正是当初在马厩之中像李孤行要饭吃的那个,但见他伸出左手来掐指算算,摇了摇头。
“李四顾生的浓眉大眼,脸方而稳重,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这李孤行嘛,邪眉、细眼,一副瓜子脸,极显锦绣,倒是看不出半点相似来?”
方定风听后愣了愣,“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老乞丐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啊......”
他瞧了瞧李孤行的背影,又生感叹,“本是九天之龙,即便入了江湖也是这江湖的霸主,这江湖今后要变天了,这天下也要变天了。”
“你啊你,说话都是云山雾罩的,从来不给个准信。若不是你声名在外,我定不信那孟彪和公孙春两人会被李孤行等拔除。”
老乞丐道:“万物自有定数,那孟彪和公孙春所做之事太恶,自有天收,只不过这一劫应到了李孤行身上,由他来完成罢了。”
方定风搂着老乞丐的肩膀,向屋内走去,两人十分熟络,亲如兄弟。
“走,咱们今天不醉不归!你泥菩萨心甘情愿在丐帮马厩里陪我,后半辈子的好酒便包在我方定风身上了,哈哈哈哈!”
那泥菩萨可是享誉江湖的神算子,素有卦神之称,只要他想算,连你前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裤衩都能算得一清二楚,更能将江湖之中的诸多隐秘之事算将而出。
江湖人谁人没有两三个仇家,苦寻仇家不得之事,便找泥菩萨算上一卦。
泥菩萨也不愧有算无遗策的称号,经他算出的事情就没有不准的,便因此在江湖之中掀起不小的风波,也由此遭人记恨,满江湖追杀。
他算卦虽灵,武功却是不行,早年间碰到了方定风,跟他一见如故,便跟方定风一起隐居在丐帮马厩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方定风叫人拿来窖藏二十年的女儿红,与泥菩萨一醉方休!
说回李孤行等,他们出了洞庭湖,与夜风声辞别。
那夜风声尚有公务在身,不能相陪。
料想今后只要自己在东厂和锦衣卫中替李孤行周旋,朝堂之上也不会有太多的威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从宫里出来也有时日了,该回去了。”
李孤行不舍,多少年的朋友了,为了他欺上瞒下带着这么多锦衣卫白跑了一趟,也不知回到宫里会有怎样的责罚。
“你这无功而返,不会怎样吧......”
夜风声道:“你傻不傻,咱家义父是谁?就算不看咱家义父的面子也该给太皇太后面子吧。”
李孤行笑了笑,隆重行了一礼,“后会有期!”
夜风声道:“有事喊我,派几个锦衣卫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几人一路前行,由于孙三败濒临死亡,几人走的并不快。也不知他对唐门有什么样的执念,竟令他这般念念不忘。
李孤行看向慕容渊,心中有些发怵。
这姑娘一见李孤行便说是他的媳妇儿,他脸皮虽厚却也没有厚到这个程度,看了慕容渊一眼便羞红了脸。
慕容渊见李孤行瞧着自己,会错了意,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赵无钱怅然若失,长长叹息一声,心中苦涩万分。
所谓一眼万年,他对慕容渊喜欢的紧,奈何芳心暗许,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兄弟。
就算慕容渊不喜欢李孤行,他赵无钱又能如何,身为昆仑派继任掌门,又如何能娶妻生子,为了一个喜欢别人的女人反出昆仑派,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赵无钱可做不出。
跟白萧真人闹脾气是一回事,反出门派又是另一回事。
赵无钱摇了摇头,只觉自己有些傻,又将这份喜欢按在心头。
骆大狗心中郁郁,他也说不好自己心中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是要杀了李孤行还是放弃报这杀父之仇。
若是以往自己还能毫不犹豫的杀了他,现在却是连害他的心思都没有了。甚至在听到李孤行冒险去唐门之时还不免替他担忧起来,这哪里还有半分要报杀父之仇的样子?
骆大狗不禁叹息一声,又作计较。
此番前去唐门,险恶万分,要杀李孤行机会不少,就算他武功高、内力强,对于唐门这等善于用毒的门派却也没什么大用,到头来还是会死于非命。
他再三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此番誓要将李孤行铲除!
林谢坐在马背之上,随着马匹一路摇摇晃晃。
换回一身纯白僧衣之后倒是多了许多仙风道骨的模样,看起来便是个得道的高僧。只是他不明白自己施展‘龙鳞宝典’为何会遭到反噬,进而走火入魔。
“莫非龙鳞宝典真是邪功,练之不得?”他摇了摇头,这本秘籍毕竟是其母留给他的,他活到现在鲜少见过自己母亲,又终年被禁锢在枫叶寺中,都是些四大皆空的和尚,哪里有寻常人的人情味。
这些年来对自己母亲的印象越来越模糊,情感也越来越少。
但近些时日,同李孤行一干人等闯荡江湖,看着他们相互之间肝胆相照,逐渐感受到了人间友情的温暖,这才令他开始了对母亲的思念。
这‘龙鳞宝典’的残卷乃是亲生母亲赠予自己儿子的,又有哪个母亲会存害自己儿子的心思?
回顾昨日,凭借脑海之中点滴的记忆,林谢仔细揣摩起来,或许有两种可能令他走火入魔。
其一,他以往施展‘龙鳞宝典’心中并未存杀心,而昨日看到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乞丐,不知为何,心中杀欲渐起,竟强用了其中功夫,两手并爪撕了许多丐帮弟子。
生撕活人,这等功夫惨绝无比,若是个恶人施展却也没什么,譬如永夜城蛇剑堂的堂主段无涯。
而林谢则自幼生在在枫叶寺,深受佛法熏陶,佛门子弟又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杀孽?
其二,在大战之前,强以‘荡心魄’的功夫施展‘他心通’之神通,将三十几个丐帮弟子定在原地。
‘他心通’厉害是厉害,但却不是那般神奇,施展之人需要先了解旁人心中的疾苦再加以利用,才能达到效果。
林谢一念之间了解三十个乞丐一生之中最为痛苦的过往,三十人的负面情绪也随之涌了进来。
恶念横生,这才是他走火入魔的原因。
只是究竟哪个是他走火入魔的真正原因,他却说不太好,只道今后谨慎施展。
也好在这一次他走火入魔的程度不深,否则伤了朋友,却又多了一层罪孽。
萧涵心绪不好,一言不发,就像在大墓之中一样,自孙三败给他解了毒后便一直缄默。
他想不通,想不通一个见过几次又算不上朋友的人为何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救自己。
那孙三败的恩情他该如何就还?怎么去还?
萧涵想不通,越想越是头疼。
他知晓孙三败之前便中了剧毒,活不了了。救她一命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可这件事反复思忖却又觉得不妥,终究还是他欠了孙三败一条命。
正苦闷间,只听得马车之中苦痛叫喊,不知为何,孙三败口中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此人名字李孤行极其熟悉,正是他的母亲,邢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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